北桐

杂食党,be体质,冷cp专业户。老咸鱼自产自销自娱自乐。时常爬墙。

【虹七虹蓝】蜃

*虹七,虹猫×蓝兔
*辣条点的年龄操作梗,一下子从武侠变到西幻魔法我真的尽力了orz  @就是辣条 
 

 

荒野小径,夕阳残照,两匹骏马前后飞驰,扬尘穿叶而过。

 

枣红色骏马上的白衣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摸出水囊晃了两下,腕上一转,却是抛给了身后跟着的蓝衣姑娘。

蓝兔伸手稳稳接了,拉住缰绳向后用力,白马减速停下。她撩起帷帽垂纱,拧开盖子喝了口,就要递给已经纵着马调了个头的虹猫。

 

虹猫摆摆手:“你都喝了罢,没剩两口了。我记着前边有个驿站,很快就到了。”

蓝兔不疑有它,而且也确实渴得厉害,仰头将剩下的水灌了,有一滴水顺着嘴角流下,蓝兔刚要抬袖去擦,另一只温热的手却已经先一步触上她的脸。

 

虹猫在马上探过身来帮蓝兔抹去水渍。他指腹带茧,动作却轻柔小心,然后心疼道:“不应让你这般辛苦的。”

他护在心尖上的姑娘,本该在玉蟾宫里乘凉躲懒,冰泉沛一只瓜,锦瑟动几声调,惬意无双,哪里需要在炎炎烈日下赶一天路,连口水都要节就着喝。他这么想着,就对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一百个不满意:“这潭州陈家也是,自家出了事不自己想办法,拖咱们下水作甚?”

 

蓝兔却并不领情,一眼斜过去:“谁跟你‘咱们’?陈家只邀了我一人,你是死皮赖脸倒贴进来的。”

虹猫笑嘻嘻地伸手要去揽蓝兔的肩膀,被蓝兔一侧身躲过,他不以为意,还在笑:“长虹冰魄焦不离孟、孟不离焦嘛。你孤身一人,出了事怎么办?再说陈二对你的心思人尽皆知,谁知道这回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

 

蓝兔拆穿他:“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。”见虹猫泰然点头,蓝兔嘴角扬起一点笑,眉眼弯弯,“醋了?”

虹猫眨了眨眼:“醋了。”

 

蓝兔无言,旁人吃味大抵都要拐弯抹角地试探一番,她是头回见醋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,却也知道他不过是说着玩的,只得推了推他的肩膀,放下帷帽:“别闹了,快走。”

 

虹猫无声笑笑,调过马头再度奔驰起来。

 

 

 

蓝兔觉得虹猫少侠需要重新念一念书,因为他口中的“很快”,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。太阳沉入地面,皎月却并未升起,仅有天幕两三点星光。二人披着晚风夜色走进驿站,旁的没点,先唤了一壶凉茶来。

虹猫喉咙冒烟,一口一杯连着灌,硬是把茶喝出了不醉不归的架势来。蓝兔路上被虹猫照应着不算渴,看他意犹未尽,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推了过去。

 

虹猫没跟她客气,又一口干了,这才长出一口气,仿佛烤蔫的枝叶得遇甘霖,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。他一脸魇足,蓝兔眉眼温软,低低叹了一句:“傻子。”

“嗯?”虹猫抬眼,“说谁呢。全心顾着你,到头还落埋怨,这年头好人难做啊。”

 

蓝兔去续了壶茶,又点了几碟小菜。两人相对而坐,各自用饭。菜码都是家常口味,并不如何出彩,好在也无功无过。这顿饭吃到接近尾声,虹猫去夹菜的筷子骤然一顿,蓝兔也蹙眉看向窗外。

 

一位老妇跌跌撞撞地摔进大厅里,泣血嘶喊:“马、马贼!”

不消她说,众人也已听到了外面杂乱的马蹄声,几个文弱的普通人脸色大变,另一些武林人则暗暗握了兵刃,有人安抚先前的老妇:“大娘莫怕,交予我们就好。”

 

老妇面容惶惶,对众人跪拜下去:“老奴贱命一条不值费心,只愿诸位英雄救救我家小公子!”

 

众人来不及详问,马贼已至门口。厅中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汉子当先迈出一步,怒目圆睁,暴喝道:“一群贼人,也敢猖狂至此!”

气势是十分惊人,然而他话音刚落,便被马上的人一棍子打翻在地,抱着伤处打滚哀嚎。

 

众人本以为他有多大能耐,却没料到这厢是个输出全靠吼的纸老虎,无言以对的同时,更警醒了点。马贼大多谋财,未必伤人,可再多几个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同路人,那可真是害命了。

 

虹猫按下蓝兔去摸银针的手,对她眨了眨眼,用口型无声说道:“我来。”

蓝兔挑了挑眉。

 

虹猫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小猫两三只,就不劳玉蟾宫主亲自动手了。”

 

语毕,他猛一拍桌子,将桌面上堆叠的几块碎骨震起,掌心劲气一吐,拿骨头当暗器丢出去,精准地砸中马腿关节,骑在上面的马贼纷纷摔落下来。等众人循声看来,虹猫已经单手撑桌翻越过去。

蓝宫主看着桌子上的三根筷子,默默把“别用剑”这句话吞回了肚子,安心看戏。

 

虹猫打架不喜废话,一根竹筷被他当长虹剑使,虽因长度问题屡露空门,可这群乌合之众也没那个本事近到虹猫一尺之内,反被那筷子抹了满身的油花。

蓝兔旁观者清,余光瞥到最后有个人正钳着一个小孩试图溜走,联想到老妇口中的“小公子”,心里明白几分。她起身翻过窗户,边对纠缠不休的虹猫喊道:“救孩子!”

 

虹猫会意,踩着一人的肩膀跳出去,紧追不舍。可那人驾着马,虹猫却全凭一双腿,也不敢贸然出招,怕伤到孩子,一时半刻也追不上。而蓝兔从窗户出去,又绕了小半圈才到门口,还落在虹猫后边。

 

那人也看出虹蓝二人的目标是他手里的孩子,为了保命,急忙将孩子扔出去。可忙中出乱,他动作时不小心牵动了缰绳,骏马嘶鸣一声陡然停住,那人始料未及,一头栽倒滚落山坡。

虹猫在后面看得清楚,不由皱眉,纵身将孩子接住又扔给蓝兔,留下一句“你先回去”,就跟着那人一并跳下去,企图捞一捞人。

 

蓝兔抱着孩子咬了咬嘴唇,虽然想跟虹猫一道,可孩子受了惊不停哭闹,她也相信虹猫没那么轻易出事,犹豫片刻,还是回了驿站。

 

 

 

待处理完后续已经子夜,虹猫仍未回来。蓝兔终是放心不下,循路去找。黑灯瞎火无星无月,蓝兔点了火把在山林里绕了一宿,天光熹微时才在水边寻见长虹剑。

剑主却不见踪影。

 

蓝兔心下一沉,拾起长虹,顺水而下。

 

 

 

虹少侠眼下也是懵然。他跃下山坡后还没抓住那人,脑子里就蓦然一疼,接下来便人事不知,再睁开眼却是天光大亮。他想要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,刚一抬手却发现了不对劲——

谁给他换了身这么大的衣服?

 

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,一边的树丛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,接着,蓝兔便拨开枝叶走了出来,目光一转也是愣在了当场——

衣服是虹猫的,她认得。但这个孩子,是谁?

 

两个人,一个狐疑满腹,一个不知无措,视线交汇,没碰撞出火花,只看到对现实一无所知的茫然。

 

 

 

 

“你中了毒镖在玉蟾宫休养,我冒险出宫去给你找什么?”

“蜂蜜。”

 

“然后你又给我找了什么?”

“灵芝。”

 

“我们去金鞭溪,为何晚到了许久?”

“走错了路。”

 

……

 

蓝兔沉默一会儿,再度问道:“玉蟾宫里一共有多少棵竹子?”

“……哈?”一直对答如流的虹猫卡了壳,震惊道,“你怎么不干脆问我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呢!”

 

蓝兔道:“你不是虹猫。竹林早就让跳跳和猪无戒对打的时候毁干净了,哪还有竹子。”

“还能这么玩?”虹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,表示蓝兔欺骗了自己的感情。

 

蓝兔却微微笑起来,揉了揉虹猫潮湿的发顶:“逗你的。”

 

验明正身之后,蓝兔是很快接受了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就是虹猫的事实。可惜当事人却做不到如此云淡风轻,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水中倒影,觉得世界崩碎在眼前。半晌,他抬起拖沓着过长袖子的胳膊举到蓝兔眼前,犹不死心:“你掐我一下。”

蓝兔从善如流地伸出手。虹猫感受了一下,大喜过望:“不疼!”

 

蓝兔一盆冷水浇下去:“因为我没使劲。”

没舍得。

 

虹猫少侠一脸生无可恋。可现下他的外表又确是一个懵懂孩童,做出这种无奈的表情,只让人觉得稚拙可爱。蓝兔没忍住,用手指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,触手柔软细腻,不等她再感受一下,虹猫已经皱着小脸向她投来怨念的一眼。

蓝兔抿着嘴憋笑。她遇见虹猫时对方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,眉眼已然长成,自是俊朗无双。可她不曾想到,有生之年自己竟然有幸得以见得虹猫的幼年时光,瞧着这个玉雕似的小包子,觉得有趣的紧。

 

蓝兔掩着嘴咳了一声:“行吧,等一会儿我给逗逗传信,问问是什么情况。现在……”她征询道,“我们回去?”

虹猫也没什么好办法,恹恹点头准备站起来,刚抬了一点身,半边裸露的胸膛就从宽大的领口里滑了出来。

 

娘嘞!

 

这一下子把虹猫惊得不轻,一屁股又坐了回去,顾不及摔得生疼,先眼疾手快地捞了衣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起来。他面皮涨红,偷眼瞄了瞄蓝兔。

目睹一切的蓝宫主摸了摸鼻子,想想决定还是给虹少侠留点面子:“我什么都没看见?”

 

你那个疑问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啊?能不能有一点诚意!虹猫沉默着不说话,眼神却无声控诉了一切。

蓝兔摊了摊手,又在虹小少侠千疮百孔的弱小心灵上扎了一箭:“你来我宫里第一天就让我看了大半,这会儿才想起来害羞是不是有点晚?”

 

瞧着虹少侠脸上羞赧愈甚,蓝兔终于收了逗弄的心思,抬手解了外衣放在地上,背过身走了两步。

终于放下心来的虹猫少侠看着自己不仅湿透、还沾着泥泞草叶的白衣,露出了点嫌弃的表情。他抿了抿嘴唇,又看了蓝兔一眼,裹着衣服向前蹭了蹭,迅速揭下来,抄起蓝兔的外衫披到身上。

 

蓝兔听着身后悉悉窣窣的响动停了,才转过身来,而后笑意便溢了满眼。

 

七八岁的孩子身量未成,短衫当做长袍穿,一根绳子松松垮垮在腰间系了,长袖挽了又挽,在腕上堆到臃肿。虹少侠尚不习惯这副皮囊,局促地绞着双手,死活不肯抬头,用发旋对着蓝兔。等了片刻,他感觉蓝兔在他面前蹲下,展开了双臂,不由抬眼:“做甚?”

蓝宫主笑盈盈道:“抱你回去呀。”

 

小孩脸上又是一红:“我又不是不会……”话没说完便猛地顿住,视线往下,看到一双白嫩的脚丫。

 

怎么就忘了这茬了!他现在哪有合脚的鞋啊!

 

虹猫藏在袖间的手指窘迫地相互勾起,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候了。他试探着抬了抬头,蓝兔仍笑意不减地伸着手,他咬着颊边的软肉,心里一横,闭着眼睛上前一步,紧紧搂住了蓝兔的脖颈。

 

蓝宫主一手环住他的腿,另一只手抵在他的后背,抱起人返回驿站。

小孩很乖,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了,伏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。

 

往日虹猫受伤时,蓝兔也曾背过抱过他,可那人是永远镇定从容的长虹剑主,骨头坚硬硌人,偶有无助失态,也从来不是这般柔软无害的模样。

 蓝兔安抚地拍了拍小孩的背,心里似乎被新生的草芽拱得微痒,手里不自觉更放柔了些力道。

 

 

 

驿站里有人看到蓝兔,热心凑上来询问昨日那位少侠的情况。虹猫见这架势,更是把脸往里埋了埋,打死也不露面。

 

蓝兔只道那人先走一步、怀里的是半路捡的孩子,三言两语把众人应付过去,又帮虹猫借了身衣服换上。

衣服还是不太合身,略有些小了,好在能蔽体,虹猫也没太讲究。蓝兔拟信托灵鸽传给逗逗,二人休整了一上午,过晌才出发,傍晚进到小镇里落下脚,先奔向了成衣店。

 

虹猫先去拿了件里衣出来,蓝兔在店里挑挑拣拣,选了件浅蓝色的外衫递给虹猫。小孩不太情愿地接了,目光却在另一件白色短襟上流连不返。蓝兔顺着看了眼,俯身低声道:“我背着长虹,七剑之首却不在,身边反倒多个白衣娃娃,你道旁人如何想?”

虹猫打个寒颤,不再挑剔,抱着衣服躲去换了。

 

等虹猫出来,蓝宫主上下打量了几眼,笑着点评了句“不错”。七剑成名后,长虹剑主就因英俊潇洒引得不少姑娘家倾慕,幼时也依稀可看出未来的俊朗模样,只是因为年纪尚小,还未显露出那种逼人的锐气来,单单看着,仅是个粉雕玉琢、灵气十足的小团子罢了。

 

蓝兔赞了声,抱着她给虹猫挑出来的几套换洗衣物付了钱,便走了出来。在街上随意逛了逛,经过拐角却发现虹猫没跟上,不由心里疑惑,原路找回去。

 

然后便瞧见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抱着虹猫的胳膊,哭了他满袖的眼泪。而后者,正有节奏地拍着对方的肩膀,低头轻声安抚着什么。

 

蓝兔挑了挑眉——她就一眼没看着,虹猫就已经软玉温香在怀,这拈花惹草的速度够快的呀。

觉察到蓝兔的目光,虹猫仰起头来,对蓝兔无奈道:“她迷路了。”

 

“那你帮她找找呗。”蓝兔神色语气都如常,虹猫却直觉不妙,望着她没动。

蓝兔叹了口气,蹲下身子揉了揉那个小姑娘的头,柔声道:“让这个小哥哥帮你找找家,好不好?”

 

小丫头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。蓝兔转向虹猫:“你不会不认路吧?”

虹猫仍望着蓝兔,过了半晌,捏了捏她的手掌: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
 

蓝兔随意点了头,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,而后被路边的一个小摊吸引了视线。桌上摆满了各色首饰,蓝兔扫过一遍,伸手拿起了支白玉兰花簪子。

并非是如何名贵的物件,只胜在雕工流畅圆润,蓝兔略微心动,而摊主也不遗余力地称赞:“姑娘貌美,这簪子锦上添花,姑娘若佩上,一定更添三分颜色。”

 

蓝兔掩唇笑了,未放下簪子,眼波流转,又在饰品中翻拣起来。

碎玉珠钿拾两对,穿花步摇取一支。精挑细选,满载而归。

 

将摊主包起的饰品收好,蓝宫主漫步前行,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。

 

 

 

约莫是小孩子体力不济,虹猫一觉睡至天光大亮方醒。他睁眼对着自己幼嫩的双手发了好半天呆,才无可奈何地呼出口气,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衣物,左右拍了两下才发觉摸了个空。

 

咦?

他疑惑地坐起来看过去,果然那里空空如也。虹猫微微皱着眉,他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了啊,莫非记错了?

 

小孩趿上鞋,在房间里仔细扒拉了一个遍,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,却是一无所获。他点着额头在房间中央站了会儿,跑去敲开了蓝宫主的房门。

蓝兔毫不惊讶,仿佛对此早有预料。她开门放虹猫进屋,在小孩希冀的目光里取出件衣服。

 

不过——虹猫看着那一角面料,眼角跳了跳——鹅黄色,是不是太过鲜艳了点?

 

等蓝兔将衣服展开,虹猫才大惊失色地发现:鹅黄色怎么了,鲜艳点怎么了?都不算个事!

这这这,分明是条长裙吧?!

 

蓝宫主提着裙子在虹猫身上比了比,眼睛弯弯:“当真不穿?”

虹猫宁死不屈:“不穿。”

 

“好吧。”蓝兔遗憾地将裙子放下。虹猫尚来不及松一口气,就见蓝宫主抱了几件衣服在床榻上依次铺开,一副“我尊重你的选择”的模样。

烟粉色,暖杏色,藕荷色,做工无一不是精致考究,却也无一不是姑娘家穿的裙子。

 

瞧着这几件不同款式的女装,虹猫只剩下抚额叹息的份儿了。他讷讷半晌,忽而笑了:“你昨日半夜摸进我房里拿走我的衣服,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?”

蓝兔坦然承认:“是啊。”

 

“就为了昨天那个小姑娘?”虹猫笑着摇头,“她才多点大,你这醋劲也不比我的小啊。”

“那不一样,”蓝宫主理直气壮,“你们现在才是同龄人。万一你恢复不了,过上十年反觉得我年老色衰,跑去找那些水灵灵的小姑娘了呢,那我岂不是亏大了。”

 

虹猫哭笑不得:“胡说八道些什么呢。你要这么说,我才该担心你等不了十年,先被旁的什么人拐走了。怎么算,都是我比较惨点。”

 

蓝宫主偏头想了想,觉得虹猫说的在理:“好像是这么回事。”她回过神来,催促道,“不行,还是得防患未然。你快挑一件。”

虹猫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,叹了口气,勉为其难地指了指那条暖杏色的交领齐腰襦裙:“就它吧。”

 

趁虹猫换衣服的空当,蓝兔把昨日买的饰物拿出来摆了满桌。虹猫一出来便被这金的银的玉的各式各样的零碎饰品晃花了眼,苦笑不已:“你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啊。”

 

“那可不。”蓝兔笑盈盈地把虹猫拉到小凳上坐下,木梳分开黑发。

蓝兔动作娴熟,手法也轻柔。细密的梳齿不轻不重地刮过头皮,虹猫眯眼望着窗格里透进来的几道阳光,忽然又觉得困倦。

 

满头的乌发被均分成左右两股,在侧边盘成对称的髻,从中挑出一绺头发使其垂下,拿浅色发绳绑好。蓝兔掰着虹猫的肩膀让他正对自己,又挑了对珠玉花钗给他插在发髻上,算是大功告成。

 

蓝兔帮他理了理垂落的发丝,拿了铜镜摆到虹猫面前,语带笑意:“看看?”

虹少侠任她摆弄了许久,此刻却垂头丧气:“不看。”

 

“好看的。”

“那也不看。”

 

蓝兔只得收了镜子,见虹小团子一脸没精打采,捏住他稍显圆润的脸颊向两侧轻轻一拽,满意地笑道:“貌比花娇。”

换来小孩没好气的一个白眼。

 

 

 

蓝宫主打得一手好算盘,乔装之后的虹猫的确没再招来几个迷了路的小丫头。

——嗯,改招小子了。

 

这几个皮上天的坏小子在附近一片都是有名的,当地的小丫头把他们当瘟神,平日总绕着走。难得见到这么一个不哭不闹乖巧漂亮的小姑娘,忍不住就要去欺负一下。

这个扯扯发辫,那个拉拉衣袖,言语上再捉弄几句。虹猫躲也没躲开,又不能跟这一群毛孩子计较,简直不胜其扰。

 

他护着头发打开伸过来的一只手,暗自腹诽:现在的熊孩子都这么闲的吗?想他当初在西海峰林,整日习武都耗费了大半时光,哪里有机会去跟女孩子调笑。

他倒是忘了,那种深山老林里,除去他与父亲便是麒麟鸟兽,根本连女孩子的面都见不到的。

 

他这么一走神,有个小子便窜到他的背后,抬腿就要去踩他的衣角。好在虹猫虽然一身武艺去了九成九,机警仍在,双手一撩提起裙摆,往前跳了两步避开。

蓝兔远远看见那只暖杏色的小团子蹦达了两下,气鼓鼓地瞪着身后的人,不禁微微笑开。

 

七八岁的孩子眉眼并未长开,属于未来虹猫少侠的英气还不及展露,皮肤莹然细腻,是以扮作姑娘家也并不违和。小孩脸庞尚小,便显得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更大了些,因为被招惹,表情是含嗔带怒的,乌亮的眼珠里仿佛有细小的火焰在烧灼,却并不炽热,只是温暖。

 

她抱着长虹冰魄,朝那边道:“小哥儿们,莫再欺负我家虹儿了。”

虹猫被这称呼唤得头皮酥麻,无奈地看过去。父亲也是这么叫他的,可并不像蓝兔这般,一个乳名被念得三分戏谑三分宠溺,余下四分皆是脉脉情意。

 

坏小子们里推出一个机灵鬼,笑嘻嘻地对蓝兔眨了下眼,油嘴滑舌道:“漂亮姐姐莫怪。这小妹妹生得俊俏,我们就是逗逗她,没恶意的。”他从怀里摸出包冬瓜糖塞给虹猫做赔礼,招呼着伙伴们一哄而散。

 

蓝兔目送这几个小子离开,缓步走上前,伸出一只手来:“走吧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虹儿?”

“能不能别这么叫我。”虹猫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。犹豫了一会儿,他抬起胳膊,抓住了蓝兔的指尖。蓝兔却反手一翻,整个包覆起小孩的手掌。

 

蓝兔掌心温凉,虹猫却觉得被牵住的手里满是汗渍。他身高只到蓝兔腰上一点,需得仰起头来才能看见她的脸,角度原因还只能看见半边秀气的下巴,瞧不到表情。

为了照顾虹猫的小短腿,蓝兔特意放慢了些步子。虹猫向来都对蓝兔的一切了如指掌,自然能注意到这点几不可察的变化,心里汹涌出澎湃的暖意。

 

他低下头,亦步亦趋地跟上蓝兔。

 

 

 

蓝兔揽着虹猫共乘一骑,不紧不慢地在小道上前行。虽说出了这档子意外,可他们受陈家之邀,不好爽约。且二人已行了大半路程,再度回转也并不方便,故而仍向着潭州方向行进。

 

半路上,忽然有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。蓝兔刚一抬头,灵鸽便已落上肩膀。她收紧缰绳令马匹停步,取下竹筒展开信,打眼一看便微微笑起:“逗逗传来的。”

虹猫精神一振,撑着马背要起来看信上内容,被蓝兔掐着腰薅下来,只拼命抻着脖子。蓝兔无法,将信纸放低了些,下巴蹭着虹猫的头顶,两人一同读信。

 

蓝兔看完后神情一松:“太好了,逗逗有办法,而且人也在附近,明日我们便可以在潭州会合了。”

虹猫几乎要把薄薄的信纸盯出个洞来,他的关注点显然跟蓝宫主的不太一样:“……不老泉,返老还童之效?”他皱着眉,扭头看蓝兔,“我原来很老吗?”

 

蓝兔被问得一怔,不及回答,手掌猛地按着虹猫的脑袋让他低下头去,自己也伏下身子。

接着,利箭破空,擦着蓝兔的后背呼啸而过,直直刺进对过的树干上。残存的力道震得箭翎不住颤动。

 

蓝兔侧身一歪,抱着怀里的小孩从马上摔下去,让自己的后背先着了地。落地后她并没有停顿,又顺势朝侧边滚了两圈,才卸去冲力。

 

在身体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的沉重声响里,虹猫却清楚地听到了几乎被掩盖的一声闷哼,心脏骤然提起。他被保护得太好,即使在翻滚中,蓝兔顾虑着他的小身板,在他周身用手臂圈出了个带着一点空隙的圆,多半的体重都由两只手肘支撑,唯恐把他压死了。

 

虹猫半垂下眼睫,两只手抓住了蓝兔腰侧的衣料,无声地攥紧了拳头。他年少成名,虽没有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,却也总相信竭尽全力终会得来馈赠,可眼下——

眼下,他连竭尽全力的机会都没有,只能做个旁观者。

 

蓝兔撑地起身,拎着虹猫的衣领把人抡到背上,冰魄横挡住劈来的一棍。论力量,她比不过孔武有力的男人,被逼得倒退几步,正僵持着,虹猫在她耳边快速说:“后面!”

若是以往,蓝兔便选择弯腰避开了。可她现在背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小孩,生怕一弯腰反而把虹猫暴露出去,只能一咬牙,用力推开眼前的人,左手迅速伸到背后固定住虹猫的腰,踩着对面人的胸膛倒翻出去。

 

对方有六七个人,蓝兔分心二用,总担忧自己护不住虹猫。小孩趴在她的肩头,头脑仍是清明的,在心里判断出局势,冷静道:“抢马,我先走。”

他若留下,非但于事无补,还会拖累蓝兔。长虹剑主能带领七剑力挫魔教,靠得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。

 

蓝兔短促地应了一声,抓住机会将马上的一人砍下,把虹猫甩到马背上,一鞭抽上去,那马便迈开蹄子跑了出去。

 

小孩够不到脚蹬,胳膊也短,只能尽可能伏低身体,双手死死抓着鬃毛不放,以免被颠下去。然而这个姿势却不能给马下指令,仅由着马自己撒欢儿似的跑,虹猫试图踢马腹控制,却收效甚微。

 

虹猫的手心渐渐被汗浸湿,终于在一次颠簸中没能抓住鬃毛,胳膊徒劳地在半空中挥了两下,眼看就要摔出去。

然后便被正好赶来的蓝宫主一把捞了起来。

 

虹猫睁开眼,却看不到丁点惊魂未定的后怕,只笑道:“掐着点来的吧。”

蓝兔嘴角微翘:“是啊。特意赶来英雄救美,你要不要以身相许?”

 

 

 

蓝兔牵着虹猫走进客栈,指节轻轻叩了叩店主面前的柜子:“劳烦,一间上房。”

 

蓝兔换过衣服坐在桌边,挽起袖子。虹猫拿着伤药,看见她左臂肘部被蹭去了一大片皮,露出殷红的血肉来。虹猫呼吸一滞,拉过蓝兔的胳膊,挖出药膏涂抹在伤处。

沉默着上完药包扎好,蓝兔抬手戳了戳虹猫柔软的脸颊,又揉了揉他的脑袋,指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道:“你睡里面吧。”

 

虹猫知道她是担心半夜若是再有人袭击,他孤身一人没有自保之力,没说什么话,乖乖地爬到里面去。蓝兔吹熄了蜡烛,合衣躺在虹猫外侧。

月光皎皎,窗外树影横斜。夜色深沉,身边人的呼吸侧耳可闻。

 

大抵黑色可以给人隐秘的安全感,有些在白日里难以启齿的情感可以在这时候释放开来。虹猫咬了咬下唇,慢慢靠近蓝兔,搂住了她的脖子。

 

“本来……该是我护着你的。”

 

他声音极低,却因周遭安静仍显清晰。蓝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你已经护过了。要不是路上你把水留给我,当初在驿站咱们两个就要平分那壶凉茶,今天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逃脱了。”

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因,推断出问题所在是很轻易的事情。显然是有人用不老泉水给二人泡了茶,可阴差阳错让蓝兔躲过一劫。而再进一步,虹蓝最近都未曾在江湖露面,此次出行也是拜陈家所托,想来大概是陈家的对头耐不住性子了。

 

虹猫沉默许久,蓝兔正想法子要怎么安慰他,小孩就“啊”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:“那些人跟了咱们一路?”

蓝兔不明白虹猫的意思:“嗯?”

 

“那岂不是他们知道我是我?”

这话有点绕,蓝兔却听懂了,忍俊不禁地点头:“嗯。”

 

“你还笑!”小孩气呼呼地捶了下床。

 

变成个小孩还能推脱说中了暗算,可便装成个姑娘,这要怎么解释?

万一被人传了出去,他还在不在江湖上混了?

长虹剑主不要面子的啊?!

 

虹猫羞恼交加地躺下,忿忿翻了个身,留给蓝宫主一个圆润的后脑勺。

 

 

 

这一夜,无人扰清眠。

 

次日清晨,店家打着呵欠看着虹蓝二人走出客栈,心里有点疑惑:昨日看着不是两个姑娘吗,怎么那个小的穿起了男装?他百思不得其解,困倦地揉了揉眼睛,又趴回桌上睡了。

虹蓝不知晓别人心里的百折千回,在正午之时赶到了潭州,按着地址先找上了逗逗。

 

娃娃脸的灰袍少年在见到小虹猫的一瞬间便破功,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,却乐极生悲,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咳了个惊天动地,却仍身残志坚地在呛咳间隙里见缝插针笑上两声。

虹少侠已经在这两天里练就出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,目前情绪稳定,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逗逗。

 

“对不……咳咳,住……哈哈哈哈哈!”一句话被逗逗说得支离破碎,不得已停下平复了会儿心情,才勉强止住笑,揉着笑得酸疼的肚子继续道,“我也是才拿到半葫芦不老泉,得再研究研究。给我三天时间。”

蓝兔再度确认道:“可以恢复的吧?”

 

神医下意识就看了虹猫一眼,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大笑,忙不迭转回了目光,点点头:“可以的。”然后又在虹猫阴沉的目光里补充了一句,“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,真的不考虑一下吗?”

 

逗逗在蓝兔拖着虹猫告辞之后,又叉着腰笑了许久,才去拿了葫芦,随手将里面的不老泉水倒进桌上的茶壶里,取来工具慢慢钻研。

 

小孩看起来非常想返回去跟逗逗打上一架。蓝兔按了他一会儿,忽然松了手,笑盈盈地表示:“那你去找逗逗吧,我自己一个人去陈家。”

小孩立刻一个激灵,乖乖跟着蓝兔走了。

 

开什么玩笑,让蓝兔独自去陈家,岂不是白白给了陈二献殷勤的机会?他惯会分析利弊,这种因小失大的事情是决计不肯做的。

何况天大地大,媳妇最大。

 

陈家二少名唤陈舜泽,两年前对玉蟾宫主一见倾心,却苦于没有深交的机会,终于借了个由头将蓝兔请来,自是要好生招待着,只恨不能事必躬亲。

他正要提醒蓝兔小心门槛,忽觉有一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紧盯着自己,左右看看,最后转到跟在蓝兔后边的小团子身上,笑道:“还不及问,这位是……”

 

蓝兔偏头看了一眼,道:“我弟弟。要死要活非要跟来,叨扰陈公子了。”

陈二连连摆手:“不敢当不敢当,是我们麻烦蓝宫主才是。”他垂下眼,见小孩生得灵动,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。手才伸了一半,就被虹猫黑沉沉的眼珠看得压不下去了,只能不尴不尬地收回来,掩饰性地抵在嘴边,干咳了一声。

 

蓝宫主不动声色地把虹猫拉到身边,动作自然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:“我家孩子气性有点大,还请陈公子多担待点。”

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
 

 

 

接风宴过后,陈舜泽亲自带领蓝兔去客厢。路至回廊,忽然从草丛里窜出只花斑白猫,灵巧地扒着树爬上房顶,又从另一边跃下。

陈府之人皆见怪不怪,蓝兔看着有趣,也露出个笑来。惹得陈二又是一阵心旌摇曳。

 

虹猫在给自己安排的厢房里到处转了转,从窗棂中看到陈舜泽做了个请的手势,蓝兔自层叠树影中漫步而出,对陈二点了点头,两人一同走到园中红亭坐下。虹猫眼神微动,也出了房间。

 

小孩无声无息地溜出来,中途还祸祸了陈家一盆花期正好的芍药,撅断花枝挡在身前,蹲着一点点挪到亭边,选了一个绝好的藏身地点,准备慢慢蹭过去。不想却被地面上蜿蜒的藤蔓绊了一跤,发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声响。

却足以惊动亭中的人。陈舜泽站起来就要往这边走:“谁?”

 

虹猫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,余光看见树荫里呲溜一下便隐没在灌丛中的一条尾巴,急中生智地用指甲划过石板,咽了口唾沫:“……喵?”

因为紧张,他才学了一半便堵了嗓子,奶声奶气的一截尾音含在了舌尖。

 

陈二放下心来,便又坐了回去。虹猫也松了口气,手指在脖子那里揉了揉,缓解嗓子的不适。边猫腰躲在了装缀花园的几块山石之后,凝神细听两人谈话。

才听了两句,便失了兴致。

 

陈二可能是真二。他约莫是觉得倾心玉蟾宫主的人那么多,蓝兔大概也见多了各种追求的手段,便想要独树一帜让人印象深刻。在一园子繁花茂叶的夏景里,不谈风月,不言宫羽,只对着当今群雄并起、纷争不断的江湖局势滔滔不绝,藉此展现自己对时事的了如指掌。

 

初夏的太阳还不怎么灼人,长风尤带着凉意,很是舒爽。虹猫把芍药花枝盖在眼前,几点日光透过枝叶落在脸上。他闭上眼,有些昏昏欲睡。

 

谁想要听你说今年武林盟内部换了多少血、江南几大氏族貌合神离,再或北域新崛起了哪些势力啊?

想要另辟蹊径,也得先知道要去哪里。如此这般,踏进了条死路,还无知无觉闷着头傻冲的,也是很令人心疼了。

 

虹猫迷迷糊糊地想。

 

 

 

蓝兔好脾气地应和着,把花园里的景色看到了腻,陈二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,告了声罪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

蓝兔保持着得体的笑容,直到他走远,才走出亭子,直接奔向了附近唯一可藏身的林立山石处。

 

小孩倚靠着石头,水色润泽的嘴唇半张,俨然睡得正香。他虽还抓着芍药,手臂却放低了不少,大半张脸沐在阳光下,浅粉色花朵贴着柔软的脸颊,映得幼嫩的皮肤吹弹可破。

蓝兔拎起裙子在对面坐下,支着下巴看他。

 

不多时虹猫醒来,未及清醒,先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澄澈眼睛里,不由一怔。那双眼瞳色略浅,沉默却专注地望着他,内里暗藏缱绻。分明是已经看惯了的,他却花了平时许多倍的时间才回过神来。

 

蓝兔先告起状来:“君子非礼勿听。虹少侠此番行径,未免不妥吧?”

虹猫随手将芍药杵在地上,振振有词:“我现在不是君子,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。”他又撇撇嘴,“早知道他啰嗦半天就说了些这个,我就不来了。”

 

“何解?”

“你又不喜欢听这些,陈二那个傻小子徒费口水罢了。”

 

“哦?”蓝兔卷起一缕发丝缠在指上,转出个意味深长的音看过去,“那你是知道我喜欢什么了?”

 

虹猫不假思索。

“你喜欢我啊。”

 

 

 

蓝宫主被小孩大言不惭得意洋洋的模样逗得想笑,走到他面前蹲下,用一根手指抬起虹猫的下巴:“我刚刚想起来,方才好像有只小奶猫经过啊。”

虹猫瞬间气弱,巴巴地看着蓝兔。

 

蓝兔眼眸晶亮,揶揄地笑起来:“虹小少侠,再‘喵’一声呗。”

小孩直觉地就要摇头,可蓝兔却威胁似的眯了眯眼,便觉得自己的脖颈便像僵住了一样,动弹不得。他踌躇半晌,局促地抬起眼,舔了舔微干的嘴唇。

 

“喵——”

 

恍惚是凛冬将过,结冻的河面被暖风拂过,“喀嚓”裂开第一道纹,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遍布冰层,终于四散。

碎冰化在春水里。

 

 

 

第三日,逗逗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。虹猫喜出望外地去找蓝兔,隔着老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扯着嗓子喊:“蓝!蓝!”

跑到近处,才发觉蓝兔身边还有个碍眼的家伙。虹猫眼珠一转,速度不减反增,一头扑到蓝宫主怀里,仰着脸腻声道:“蓝姐姐!”

 

女装也穿过了,猫叫也学过了,虹猫已经无所畏惧,或者说破罐破摔。总之,一声“蓝姐姐”他喊得半点压力也无。

 

蓝兔垂下眼,瞧见小孩灵动闪光的眸子就知道他又打了什么坏主意,笑着把他抱了起来:“跑什么。给陈公子问好了吗?”

虹猫仿佛这才看见旁边还站着人,乖乖道:“陈二少好。”

 

“哎,好。”陈舜泽有些受宠若惊,道,“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啊。”

 

虹猫却仍不满意,心想:早知如此,他当初就不要说是蓝兔的弟弟了,说长虹剑主跟玉蟾宫主的儿子多好。直接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一刀秒,干净利落。

 

等陈二知趣走开,蓝兔低声问道:“逗逗有消息了?”

虹猫急忙点头,拉着蓝兔就要去找逗逗,刚走两步,又折回房里取了自己的白衣抱在怀里,心满意足:“走吧。”

 

逗逗在医药方面从来靠谱,三天就三天,半点不打折扣。虹猫晃荡着盛放解药的羊脂玉瓶,有点惴惴不安:“听着……好像就一粒啊?”

逗逗吹胡子瞪眼:“一粒还不够啊,你当糖豆子吃吗?”他还没将不老泉研究透彻,只做成了这一颗解药,再多却是没有了。可他敢拿着神医的名号做保证,绝对童叟无欺。

 

虹猫仍是忧心忡忡:“万一不管用怎么办?”

神医不耐烦地伸出手去:“不吃还我。”

 

虹猫急忙把玉瓶揣进怀里,过了一会儿又问:“真能行?”

逗逗让虹猫问恼了。他的身高一直无法言说的痛,在七剑里比不过大奔跳跳也就算了,连两位姑娘家都比他高了半头,不得不说十分扎心,然而此刻却在虹小少侠面前找足了自信。逗逗居高临下地看着虹猫,揪着小孩的后领,轻而易举地把人提起来丢进里屋,留下一句“蓝兔你先坐着等等”,便一把拍上了门。

 

蓝宫主在外面等得有些心浮气躁,指尖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。一会儿又停下,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。

 

房门“吱哟”一声打开,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抬腿迈出,背后赤色长剑锋芒内敛。仍旧是意气风发的熟悉模样。

 

蓝兔唇畔笑意盎然。

——她最喜欢的模样。

 

虹猫执起蓝兔的手,要拉着她去陈家。神医看着两人远去,笑骂了声“见色忘友”,坐回桌边继续未完成的研究。

 

 

 

虹猫笑眯眯地对陈舜泽拱了拱手,道:“舍弟与蓝宫主,先前都劳您照顾了,虹某感激不尽。”

 

陈舜泽自是愧称不敢,心里却纳罕:那个小孩,到底是谁的弟弟啊?

而且他这种被正房找上门来的怪异感觉,到底是从那冒出来的啊?

 

蓝宫主看破不戳破,意味莫名地一笑。

 

在陈二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的虹少侠神清气爽,简直如沐三月春风,对着路过的花猫都能笑得一脸荡漾。

 

直到蓝兔的厢房里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,虹少侠面色一凛,三两步跑过去,直接破门而入:“怎么……”话音未落,他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。

——七八岁的小姑娘跌坐在翻倒的椅子旁边,视线茫然地掠过碎了一地瓷片的茶壶,最后停在门口的俊朗男子身上。

 

虹猫回过神来,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,膝盖一软险些给她跪下。

 

“我的小祖宗哎!”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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